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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虽说太平镇地处荒野滩,但它位于北上西往的交通要道。太平镇北面更是荒凉,距最近的镇子有一百多里地,很多北去的商客们都要在太平镇住宿,第二天天没亮就得赶紧上路,不然天黑前到不了北边的大康镇。坝上的冬天,夜里西北风一吹,骡马都不愿前行,再加上零下二三十度的低温,没几个人能在外面过夜。即使没有恶劣的天气,要是碰到群狼野兽,那也是很麻烦的事。

  但总有人路途耽搁,被困到半路。有一年冬天,本来风和日丽的天气,老天突然变了脸,猛烈的西北风吹来了厚厚的阴云,帮人运送货物为生的光棍汉老颠和他的毛驴车,被刺骨的风雪困在了半路。

  很多天后,路通了,出门的人们在路边不远处的一个小土坡边,发现了老颠的驴车。老颠已经被冻僵在驴车上面,他的上衣衣襟被撕开,满脸是霜,白的吓人。老颠上了年纪,灰白的胡子被霜包住,显得全是白色,深深的眼窝塌陷的更深了。最诡异的是他的表情,咧嘴咬牙,似笑非笑,似哭非哭,样子很是渗人。因老颠无儿女没亲人,自然没人来寻,后来认识老颠的人,把他埋在了路边的老榆树下。

  几年后,太平镇的牛喜田看到了荒野路途上的商机,在两镇中间路旁的几棵树边,建了老牛大车店。大车店有吃有住,确实解决了困扰过路商人们多年的一件事。牛掌柜为人敦厚,做生意也不亏客人,经过几个月的经营,老牛大车店的生意也有了很大起色。

  飘落着零星雪花的一天夜里,值夜的店伙计牛老六,给骡马添完草料回来,走到墙角时,突然感觉脚下有股冷风,紧接着,自己的长袍下摆被人拽了一下。寂静而深邃的夜里,衣服突然被拉一下,牛老六当时就被吓到叫了一声,腾空跳出了老远。牛老六经常给骡马添草,所以腰间一直别着一条鞭子。被吓到的牛老六,立马抽出后腰的鞭子,挥手抽来抽去,他以为这是有孤狼溜进了院子。

  他回身跑进了大堂,当他招呼伙计们出来,再看刚才事发的位置,什么东西也没有,只有鞭子抽在地上的几道印子。人们找遍了房前屋后,也没发现狼的踪迹,一场虚惊,大家哄哄散去,牛老六也没当回事,回屋休息了。

  第二天睡醒穿衣时,牛老六一声惊叫,把同屋的伙计吓了一跳。大伙过来一看,坐在炕上的牛老六,正张着嘴巴,手里捧着他的棉袍。一只手抓过的印迹,赫然就印在棉袍的后下摆。有人拿过来一看,那片被手抓过的布料,颜色发旧,就像是被风吹日晒很久、弹指即破的样子。牛老六当即躺倒,浑身发热,满嘴胡话。

  伙计叫来了掌柜牛喜田,牛喜田这两天在炕上休息,说是崴了脚。一瘸一拐的牛掌柜看看牛老六的衣服,说这是牛老六去给炉子加碳时,被火炉烤到了。说着抬起自己的衣袖,让大家看了看,果然和牛老六长袍上的痕迹非常相似。牛喜田说,这是他前些日子被火炉烤到了,也嘱咐大伙,以后干活时要注意安全。

  几天后的一个早上,店里早起的伙计们发现院子中央,还有大车店门口,有一些燃尽的纸灰。他们问牛掌柜,牛掌柜目光闪烁,说是不知,让人赶快打扫干净。牛掌柜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打了补丁的袖口,忧心忡忡地离开了。

  那天晚上,北风怒号,寒冷刺骨,牛老六再次去给骡马添草料,刚出门,他就看到院墙边有一个人在走动。这种情况,很可能是客人们出来检查自己的货物。牛老六也没在意,就照例查看马车,又去给几个大客房里火炉加碳,还要给马儿添加草料。等忙乎一阵出来,没想到那个人还在墙根慢慢走动。

  牛老六打着灯笼过去了,看看到底是谁。快到跟前了,牛老六发现,这人的脚步很慢,就像是农村老太太似的蜗行牛步,每步只能挪动半只脚的距离,那人影就这么一点点挪动。牛老六喊道,你是谁啊,这么晚还不睡觉。那人也不说话,仍低着头佝偻着身子,缓缓挪动他的脚步。

  牛老六提着灯笼照了过去,那人影突然停下了,反而慢慢向牛老六手中的灯笼转过来。牛老六看着眼前的人实在怪异,那脑袋就像是和身子连到了一起。耷拉的脑袋也不抬起,和上身一起转动,更诡异的是还伴随着嚓嚓嚓的声音,就像是摆弄冬天晾到外面被冻成冰的衣服。

  那人影转头时,牛老六也看出来,这是一位上年纪的老汉,他头上戴着圆顶皮棉帽,帽沿很低,只能看到发白的胡子上还挂着冰渣子。当老头转过来时,低着的脑袋几乎要碰到灯笼了,照得很是清楚,牛老六和他说话,老汉也不回应,老六就弯腰低头去看,这刚一低头,老六哎呀一声,把灯笼扔了,直挺挺摔倒在地。

  听到动静的其他伙计闻声而来,他们只看到倒地翻白眼的牛老六,和燃成灰烬的灯笼。第二天早上,昏迷不醒还发烧的牛老六,被送回太平镇休养治疗。那天晚上,院里的灯笼莫名被点燃,连竹杆也烧成了灰。

  白天时,有客人向牛掌柜反映,大半夜里,总听到窗户外有声音,除了地面的摩擦,还有类似有人低沉的呻吟,或是有听不清的低语哭泣。这些动静都伴随着嚓嚓嚓的声音。大半夜的,那声音能吓死人。

  牛掌柜听完后,说也许是客人听错了,可能是伙计们或是其他客人自己查夜时弄出来的动静。安抚客人们后,牛掌柜问了店伙计,店伙计都说没听到,他又去查看了院子四周,也没有人翻墙进来的痕迹。牛喜田敢在荒野开店,不惧土匪,主要是因为他二舅,人家在县城可是骑马的官员。牛掌柜在院子里查看了一圈,虽然没发现异样,心里却忐忑不安。

  那天夜里,大风夹着雪花再次从西北方吹来了,院子的灯笼挂不住,都被摘进了屋里。牛老六回镇上休养去了,人手不足,晚上牛掌柜会出来帮忙。到后半夜,他给几间客房的火炕续了柴火后,又去给大通铺房间的火炉加碳。天气冷,滞留在路上的客人不少,牛掌柜做生意实在,把大炉子里的碳加得足足的。别看是通铺大房间,甚至比其他几个单间客房还要暖和。

  周掌柜收拾妥当刚要出门,突然听到窗户外有人哼哼的动静,像是一位被冻到发抖的老汉,低沉沙哑的声音,竟然盖过了呼呼的西北风,直接钻进了牛掌柜的耳朵,听着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。黑黢黢的窗外什么也看不到,但那声音正慢慢向屋门口移动。牛掌柜站在炕边动也没动,手中的灯笼也在抖动。

  他想到了前些天的晚上,他在大车店院里遇到的怪事。大病初愈的牛掌柜,刚回到店里的那天晚上,去给客房火炕加柴火。当他忙完要回屋时,自己的衣袖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,同时还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,那种冷瞬间渗入骨头,让他不由得一哆嗦。他跳开身子再回头看时,隐约看到一团黑影趴在脚下。天黑看不清,他抬起右腿就是一脚,不论是狼还是狗,踢下去起码有一个动静。

  然而,他的脚就像从冰水中滑过一样,没有障碍阻挠,却有冰冷的寒意。惊慌之余,他提灯去看,刚才看到的黑影只是眼花了,脚下什么东西也没有。

  回到屋里他才感觉到,可能是因为用力过猛,右腿膝盖以下,疼痛难忍,几乎不能下地。第二天他又发现,自己那件被拽过的衣袖口变了色,就像一下子陈旧了几年,褪了色。当他后来看到牛老六的棉袍时,就感觉到这事有古怪。

  为此,他专门花高价,从外地请了一位先生,又是香烛黄纸,又是烧鸡烤肉和白酒,忙一晚吃三天,这先生最后还拿走一包铜板。本以为有人处理后,大院太平了,没想到又有客人说,半夜院里有怪声,他更感觉这事说不清楚了,说不定这院子里真有不干净的东西,或是有什么野兽山怪在作祟。

  想到这些,牛掌柜内心忐忑不安,对于窗外的东西,他怕它破门而入,但他也想弄明白,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,不然,他这大车店怕是开不长久。

  站在炕边的牛掌柜回过神来,又等了一会儿,门外没了动静,特别安静,或许,院里的风已经停了。屋内暖和,一直穿着羊皮袄的牛掌柜出了一身汗。他深吸一口气,挪动了一下快要僵硬的双腿,慢慢向门外走去。他贴耳门边听了一阵,是的,外面风停了。牛掌柜鼓足勇气,一把拉开了屋门。

  他提起灯笼,这一看差点把他吓晕,只见屋门口俨然站立着一个人影。因为这屋里的地面比较低,要迈一个台阶才能到院里。牛掌柜一开门,和这人撞了个面对面,那人影本来不高,但此时却显得很高大。牛掌柜被吓了一个趔趄,后退一步。

  牛掌柜看到,这是一位老汉,硕大的皮帽子顶在头上,显得老汉的脸很小,看不清眼睛,惨白的脸上不知是灰还是霜,胡子也被冻成了冰。嘴巴里黑洞洞的,嘴唇不动,但从喉咙里发出渗人的声音:好冷啊,好冷,我想进屋暖和暖和。这么冷的天气,要冻死人了。说话间,双手已经摸到了灯笼,缓缓把灯笼捏到了一起,烛火引燃了灯笼纸。牛掌柜往回一拽,线绳被扯断了,牛掌柜眼睁睁看着灯笼烧了起来,准备上前阻止,大声呵斥,哪里来老汉,你要干什么?

  牛掌柜的喊叫声,吵醒了没睡熟的住客,客人们责问牛掌柜。牛掌柜直说抱歉,安抚大家继续睡觉。他再看向门口时,哪里还有老汉的影子,只有快燃尽的纸灯笼。牛掌柜大惊,不由念叨,见了鬼了,刚才的老汉去哪了。他赶忙去把客房墙上的灯笼拿来点亮,到门口一看,除了灯笼的灰烬,雪地上只有他自己进屋时留下的脚印。正当他要关门离开时,突然感觉一股刺骨的寒冷穿过了身体。牛掌柜一个哆嗦,脚下发软,踉跄着回到了自己房间。

  天亮后,客人们起来收拾,谁也没注意到,火炉边有一滩被炉火烤到冒气的水渍。那天,牛掌柜告诉伙计们,以后晚上两人一起值班,不可单独进出。牛掌柜又请来一位先生,先生自称是专门处理怪事的,然后又是跳来跳去,又是香烛,最后在各扇门的门头贴了黄纸,当然,这位先生还是收足了铜钱,吃足了酒肉,欢喜离去。牛掌柜希望,这次请来的不再是江湖骗子。大车店院子里消停了,没人再说院子里有怪声了。

  但是,从牛掌柜的灯笼被烧那晚开始,一直暖和的通铺房没有了以前的温度。有住宿的客人们说,后半夜时,看着火炉里的火很旺,但房间里却不暖和,甚至偶尔有些渗人的寒意。牛掌柜让人检查了房前屋后,没有破损漏风的地方。没办法,只能让伙计们多送几床被子,还要勤去加碳。

  一天,一队车马住进了老牛大车店,车上有一位小伙子,患风寒多日,精神萎靡。那天后半夜,牛掌柜被一阵急促的砸门声吵醒了。原来,那位生病的小伙子失踪了,牛掌柜喊上店伙计一起去寻。在院子的一处拐角,他们找到了一个光着上身的人。那人正蜷缩着身子趴在雪地里,大伙过去搀扶起来一看,正是那位失踪的小伙子。

  小伙子叫三有,此时他被冻到面色惨白,目光呆滞,咧着嘴似笑非笑,牙齿紧闭,嘴唇发紫。面对人们的呼喊,他就像听不到一样。人们赶紧把三有抬回通铺房的炕上,又用棉被裹了起来。上年纪的人让伙计们从院里端来了雪,在三有的双臂和上身不停擦拭。又让伙计去熬了姜汤,说是等三有缓和过来时给他喝的。经过一阵折腾,三有总算有了反应,四肢能舒展开了,只是嘴里哼哼个不停。

  又给三有灌了一些姜汤后,他才感觉到自己被冻伤的疼痛,但很快昏昏睡去。幸好他脚上的毡靴还在,双手也抱在怀里,只是脑门和胳膊肘埋到了雪里,还好是及时发现,没有被冻成重伤。三有昏睡时,嘴里不时说着胡话,说什么白老汉,你别过来。

  中午,三有醒了,他面带恐惧地扫视着周围的人们。他看了几遍人群后,问他的伙伴,那个昨晚在火炉边烤火的白脸长胡子老汉去哪了。人们互相看了看,摇头说没有,店伙计也告诉他,现在天冷,很少有老人出门,这些日子也没有什么白胡子老汉。

  三有摇头说不对,昨晚后半夜,他起夜解手时,看到火炉边蹲着一个老汉,老汉离炉子特别近,可以说是紧贴在炉子上了。他感觉特别奇怪,再冷也不能抱着火炉啊。他喊老汉,老汉不回话,他就走到对面低头弯腰说话,边伸手去推老汉,手还没伸过去时,他借着从火炉盖缝隙里闪烁的火光,他看到这位老汉面色特别白,白的像雪,下巴的胡子也是白的。

  让他恐怖的是,老汉的双眼,没有眼珠,就像是两个无底的黑洞。而他的手刚要碰到老汉的肩膀时,感觉到特别渗人的寒气。说到这里时,三有全身颤抖,闭眼咬牙。众人又是一阵拍打叫喊,三有才缓和过来。他接着说,当他被老汉的面貌吓到时,还没来得及收手起身,那老汉突然抬头,猛得向他扑了过来,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。

  听完这些,人群中一位戴黑毡帽的人惊呼不好,转身让他们一伙的人赶紧收拾东西,马上上路,离开大车店。围观的人问他怎么了,他摇摇头,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大家,低声说,这个店,不干净啊,这是有冻死的找替身。说完话他就去收拾东西。

  有些人听了目瞪口呆,有些人说他胡说八道,其中一位瘦高个说,老牛大车店从开张到现在,他也住过好几回了,一直好好的,哪会有什么冻死的人。黑毡帽斜了一眼瘦高个子说,以前听老人讲过,这些东西就喜欢那些生病或是体质不好的人,至于这冻死鬼为什么会在大车店,要么是这店里冻死过人,要么就是这大车店建的位置有问题。还有,我听你们说过,这通铺房以前很暖和,最近才不暖和的,可能就是这鬼东西后来才进的屋,说不定是它的寒气太重,盖住了火炉的热。说这些话时,黑毡帽怯生生瞅了瞅房间的四周。

  然后接着说,你们愿意住就住吧,我们再也不来了,万一哪天不小心惹上冻死的,可就不值当了。说完话,他们一行人提着包袱出了门。人群中一下沸腾起来,有哭喊的,有颤抖的,也有跪在炕上磕头念叨的,还有一些人收拾包袱准备离开。动静越闹越大,就连单间客房的人,也听到了这骇人的消息,任凭牛掌柜说尽好话,客人们连住店钱也不用退,在惶恐中离开了。

  傍晚时分,大车店只剩下了牛掌柜和几位本家伙计。情绪低落的牛掌柜在院子里溜达,通铺房里的火炉忽闪着火光,牛掌柜叹了口气,准备去灭了火炉。当推开门的一刻,他啊呀一声跑了出来。他看到了火炉边蹲着一个人影,面对着他,那人面色苍白,一脸白胡子,黑洞洞的眼窝里看不到眼珠。牛掌柜一路趔趄,赶紧去招呼店伙计,套上马车连夜奔回太平镇。

  被惊吓到的牛掌柜,让所谓的先生骗了两次,不再对老牛大车店抱有幻想。在家休息的牛老六来看牛掌柜,他说他当时看到的,也是一个驼背老汉,他的灯笼离得近,就看得清,那老汉的脑袋就像是一层冰霜构成的,冰霜下没有血肉,只有渗人的黑暗阴冷。他当时没敢给牛掌柜讲,是怕影响大车店的生意,他更希望那是他劳累的错觉。

  牛掌柜回家休养了半年多后,去外地学习了做羊皮袄的手艺,在太平镇经营了一家皮作坊。多年以后,老牛大车店在风雨中成了废墟。或许,那个弯着腰的霜脸老汉,仍旧在大车店,候着哪个倒霉鬼送上门去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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