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我是五零后》之九十八

我在广电局干了9年之后,又跳槽到西峡县电业局,三个月过后,又跳槽到郑州的河南商报,两个月后又去了大河报社,一年干了四个单位!这是为什么?

最基本的原因是当了广播电台副台长后觉得事情太多,太忙,无法掌控自己的时间、影响到自己的读书和写作生活了,原来分工的具体业务几乎没有减少,但平添了许多无法预料、又必须随叫随到的无聊事情。有时正在家里吃饭,台里忽然打电话让我去陪哪里来的客人;有时正在午休,楼下忽然有人大声喊着让我一起去采访哪个领导,还有不少根本想不到的鸡毛蒜皮事。对于喜欢官场生活的人来说,这些都是很好的机遇,但我不喜欢这些,我只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家里做我喜欢的事情。我还常常幻想,哪个工资很高、福利很好的单位,他们的领导喜欢我这样的人,把我调去,给一个很清闲的差事,不用干其他活,让我一门心思读书和写作,如果那样,可就太好了!当然,我知道这是妄想,但是,到西峡其他文化单位找个单一的岗位干干,到南阳、郑州或者外省更加专业的媒体做更专业的活儿,也是有可能的。

我开始了尝试。年7月20日,我为出版《青春的密码》一书去郑州办事,顺便到《河南商报》见了发了我很多稿子的副刊编辑王义亭,我说了自己想到郑州闯闯的想法后,他说得很干脆,说一个人在山区县城干一辈子真没啥意思,你既然写作能力这么强,应该到大城市做事。他说《河南商报》现在就需要编辑,如果我愿意来,他保证我能进入,月工资至少元。我当时立刻就动心了,说我回去和妻子商量一下,下决心了就给他打电话。但是,妻子不同意我去那里,加上当时的《河南商报》办得不太好,名气不大,更由于我没有真的做好辞职到郑州上班的心理准备。后来,这事情就黄了。

年12月17日,我和已经在深圳创业的王新华同学写信,说我也想“下海”,希望他帮我联系一家报社,去那里当编辑。他给我打电话,让我把在报刊上发表的比较重要的稿件复印一些寄给他,他拿上去《深圳导报》问一问。但报社说他们暂时没有招聘新人的计划。此事也搁浅了。

年9月26日,西峡县志办公室主任李玉改让我找她一下。我在教育局时,他是局长的夫人,她曾介绍自己的侄女和我谈恋爱,彼此比较熟悉。我去见了她,她先奉承我“在广电局干得不错,笔杆子练得越来越硬了”,然后说她马上就要退休了,这个单位至今没有过硬的笔杆子,自己一走,就后继无人了。她希望我能调到这个单位,先做副主任,然后弄个副高级职称,在她退休时,一定让我接她的班……我听后也有一点动心,就对她表示感谢。回去后我反复想想,觉得不很合适,广电局是大单位,到这个级别低一些的单位上班,那会让人笑话。至于副主任、主任这个职务,对我没有多大吸引力,因为我害怕陷于日常管理、陷于人与人之间的摩擦和竞争,自己没有兴趣、没有精力、也没有能力做好这个工作。几天后我给她打电话,说妻子坚决反对,我不能去了,请她谅解。

年7月6日,作为南阳市政协委员,我坐西峡县政协主席张新海的顺车去南阳开政协会议。路上聊天时,我问他政协需要不需要我这样一个人,他说当然需要了,比如政协文史委这个部门,就需要笔杆子,你就很合适。我心血来潮,立刻就说,你想想办法,把我调去吧!到了8月25日和9月1日,张新海给我打了两次电话,说要再次“靠靠”我,是不是下定决心要离开广电局来政协,如果真想来,他有办法把我调入。我说不是说着玩的,真的想去。他说那好,等着吧。到了9月18日,曾做过县政协主席、当时已经是副县长的李华甫突然给我打电话,问我到底愿意不愿意去政协。他是个很老实的人,平时开会、采访经常与他接触,都认识。我再次承诺一定去。他听我表态后很高兴,还给我开了个玩笑,说:“听广电局的人说了,你脑子快得很,一篇长新闻报道,尿泡尿功夫就写好了!”

两天后,正在上班的我被广电局一把手王局长叫去了,他笑着对我说:“建国,你现在名气确实大了,确实到了想调到哪个单位就能到哪个单位的地步,我很佩服,也很高兴,但也不要忘了,这一切与你自己的水平和努力有关,也与广电局这个单位的工作性质有关,在这里很容易出名,这也成全了你,你说是不是?但是,我不拦你,你有了翅膀,如果想飞走,拦也拦不住,我已经决定放你走了。但是,广电局在县领导眼里是个很重要的窗口单位,尤其是编辑人员,培养一个不容易,我没有权力随随便便放你走,我按照惯例给县里主抓新闻宣传工作的县领导谈了这个问题,他坚决不同意,说不能放你走!所以,你不能离开这里,起码一段时间内你不能离开,请你理解!”

没有商量余地,我只好说那就不去了。现在想想,觉得这是王局长的一个“阴谋”,他不一定去找了那个县领导,而是拉了他的虎皮做大旗,把我跳槽的想法给唬掉了。当然,我那次跳槽的动机应该说仍然不够强烈,如果我一定要走,坚决不留下,也许会成功的。

我从日记中看到,年3月13日,西峡县中行的一个中层干部来广电局找我,说他受南阳市中行行长张国栋委托,想问问我愿意不愿意调到他那里做文秘和宣传工作。当时的工行、建行、农行等都是人人皆知的好单位,工资比党政事业单位高一倍以上,还不定期发奖金,还有许多额外的福利,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单位。但我立刻就谢绝了,因为我的同事、前副台长邓某两年前离开广电局到西峡县中行当了中层干部,他曾亲口告诉我,他去那里有些后悔,虽然工资福利更好,但没有文化氛围,与大家没有共同语言,还有揽储的任务,他很后悔到那里去。是不是如此,我没有落实,但那时我确实听信了他对银行的感受。

还有一些类似的躁动,不一一细说了。

年的一天,我在妻子的哥哥(西峡电业局长)家里闲谈,他说电业局需要一个专门搞对上报道的,问我有没有兴趣。我没怎么思考就随口说:“可以呀,换个地方也行,广电局这个地方我已经干烦了,早就想离开了!”

此后,我并没有把这个承诺当一回事,似乎都已经忘了,有一天妻子的哥哥突然告诉我,说他已经让人事部门把我的事情全部办好了,让我马上辞掉广电局的工作到那里上班。我一听,感到很意外,立刻就说不想去。妻子的哥哥一听就发火了,说我这样做让他很没有面子。我觉得他说得有理,加上当时常常为跳槽的想法“雷声大、雨点小”而生自己的气,换一个地方新鲜新鲜也不一定是坏事。于是我答应了他,决定马上辞职。

当时广电局局长调到这里大约两年,他虽然不同意我去电业局,但看我很坚决,最后同意了。我没有办好手续就去了电业局。但一周之后,由于种种原因,我不顾别人对我的看法,突然决定要回到广电局。

那天,我给广电局局长打电话,说了我的想法,他同意了,笑着说欢迎我回来,热烈欢迎。可是我见到他后,他并没有热烈欢迎,而且非常严肃地说了一番让我很伤面子的话!听着听着,我的火气就上来了,在广电局这些年,因为业务能力不错,给广电局带来不少荣誉,而且我人品好,没有落下任何把柄,加上没有更高欲望,不伸手向领导要好处,所以从不害怕和讨好局长,性格倔强,说话放肆,但是,几个局长从来没有用他这样的语气和态度给我说话!我开始这样想:“转这一圈子,我现在搞得像个罪人一样,如果就这样落到他手里,以后还怎么抬头在这里做人?还有什么希望?”想到这里,我抬起头立刻正色告诉局长:“你不要多说了,我的主意一定,今天就是来告诉你,我决定调出广电局,到电业局上班了!”

他没有想到我会这样,愣怔了一会儿,他也正色告诉我:“那我也不拦你了,但是,我不同意你用停薪留职的办法去那里,要去,就丢掉事业单位的指标,到电业局去做企业职工!”我立刻瞪着眼说:“好,我不要这个事业单位的指标,我就去当工人!”说完就起身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
几天后,电业局的人为我办好了所有手续,从此,我成了一个国有企业的职工。

对于我的调出,广电局的同事们非常不理解,他们也非常留恋,一个年轻的女同事当着我和几个同事的面,竟然留下了眼泪!我心里发酸,同事们以往对我的好,大家之间的深厚友谊,一起涌上心头……

我难忘那几次大家一起骑自行车去淅川、西坪等处玩,一路上个个疯疯癫癫的,你追我抢,在山上大声嚎叫,笑声连天,玩得非常愉快,留下了很多照片,彼此之间就像感情很深的兄弟姐妹;

我忘不了,有一次我因为工作原因得罪了广电局另一个中层干部,他找到徐明法副局长和电台另一个副台长,要求编辑部召开一次生活会,目的是让编辑们给我提意见,让我丢面子。结果呢?每一个编辑的发言都是对我的表扬,都说我比前任好多了,还讲了好几个感人的小故事。最后总结时,徐明法副局长不但没有批评我,不但承认了大家对我的评价,而且婉转地批评了那个副台长的“火爆脾气”和“不民主做法”。那天下午,我几乎感动得要哭出来,从此,我和编辑们的关系更好了。

忘不了,编辑同事给我起了“分析大师”、“神人”、“大众情人”等称号;忘不了几个年轻同事对我“一个小事可阐发出许多东西,简直不可理解”的由衷评价;忘不了几个编辑向我提出的“岳哥你应该设立一个‘沙龙’,带大家一起谈读书、聊天”这个建议,我已经答应了,还没来得及落实呢!

我永远忘不了,在去电业局上班的前一天下午,徐明法副局长带着编辑部的全体人员,在县城附近的灌河边玩了一下午,还去餐馆吃了一顿饭。大家回忆了过去一起度过的难忘的9年时光,讲了很多细节和故事,说了很多感人的话。袁永胜同事说,我这几年已经完成了知识积累,离开广电局是早晚的事情,不能再在这里写广播稿了;付玉良同事希望我继续读书和写作,说这是我的本钱,不能丢了;李松同事说,电业局也不一定是我的终点,你有很大的实力,有机会了还要到更高的人生舞台上去展现自己……我听着听着,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,觉得这些同事们实在是太好了!我不善于表达,只是一遍一遍地说自己过于单纯、说话做事不婉转,过去说了许多对不起大家的话,做了许多非常后悔的事情,请大家原谅……

那天下午,我和大家留下了很多合影,现在看看,每一张仍然充满了友谊和温情,每一张都让我浮想联翩,都让我感激和感动。

班车缓缓启动,向北方驶去……

但是,由于种种原因,我仍然觉得这里不是自己干一辈子的地方,迟早都会离开,晚离开不如早离开。我开始寻思往哪个地方跳槽了。

操什么心,就会遇到什么信息和机会。几天后我到县委组织部开会,组织部的熟人、中层女干部王玲看见我就和我打招呼:“建国,听说你调到电业局了?”那时我以为很少人知道这件事,不想让人谈论这件事。但她很快接着说:“建国你做得对,据我观察,这两年咱县从党政事业单位调入国有企业的人,由于脱离了官场对人的各种约束,由于不再把‘国家干部’这个身份看得很重要,于是都变得敢想敢为,说走就走,大部分都到南方城市或者南阳市、郑州市闯荡了,就凭你的写作特长,肯定干着干着也到省里或者南方去了!”这番话,真的让我既开心又大开心窍,立刻为我打开了一片充满希望的新天地,可以说,这番话对我影响巨大,是我下决心离开西峡电业局、到郑州谋生的一个导火索。我当晚就告诫自己,一定要到郑州的报社去碰碰运气,快快离开西峡!

一天都等不及,说走就走。年6月的一天,我背着妻子,与我的朋友、已经在郑州开土特产商店的陈国华联系,目的是先在他那里落脚。他说目前正在西峡,明天回郑州,可以带我一起去郑州体验体验。第二天,我对妻子谎称去郑州散散心,然后请假去了郑州。我现在很奇怪的是,自己当时怎么没有想起在《河南商报》副刊当主任的王义亭忘记了,如果首先去找他,事情也许会更简单。第二天,我和国华一起到《青年导报》和《河南法制报》社,问他们要不要人。《河南法制报》一个负责接待的人看我发表了那么多作品,而且还善于写评论,就说:“不巧,我们现在不招人,如果招人,估计你肯定能行!”另一个人接着说:“我真不理解,你写稿已经写到了这个程度,在郑州租个房子专门写稿,肯定比上班挣钱多,还不受单位约束,不上班,自由得很,你为啥还要找单位上班呀?”我不太理解这句话,一个人怎么能不依赖个单位呢?现在明白了,自己当时脑子里还没有自由撰稿人这个概念呢!

虽然工作没有找到,但我不但没有失去信心,反而更加自信了。我又给在《郑州晚报》副刊当编辑的赵剑敏打电话,希望他能帮我找到一份工作。那几年,我在这个报纸的副刊上发表了不少稿子,受到了他的赞扬和约稿,有次他到西峡办事,我还见过他一面。结果他满口答应,说《河南商报》老总徐凤启前几天还让他帮忙物色一个会写新闻评论的人,这真是缘分,你肯定能行!”他立刻给徐社长打电话,徐也同意了。第二天,我和徐社长见了面。他和我说了一会儿话,就直接告诉我:“建国,剑敏是我的朋友,他看中的人,不会错,不用再走招聘程序了,你明天就去上班,也不要实习期了,现在每月元,只要干得好,以后工资会不断增加!”事情如此顺利,我都不太相信。

第二天我去上班,总编办公室主任贡振国接待了我。贡二十七八岁的样子,他把我领到他的办公室,问了我的基本情况,说我被分在“要闻部”(重要新闻部),专门写新闻评论。他向其他几位同事介绍了我。他们都很年轻,大多都没有结婚。其中一个叫申子仲。当天我就写了一篇新闻评论,贡主任在办公室看了后,忽然站起身拿着稿件让几个编辑看,说:“新来的岳编辑写得不错,真不错!你们看看!”当天晚上就上了版面,第二天见了报。我三天写了三篇,都得到了他的赞赏,都见报了。这时候,我觉得可以放心地来郑州了,就请了几天假,回西峡办理相关手续。

我回到家才给妻子说了实情,说我一定要到郑州上班,还说我们不能一辈子呆在西峡,要想办法把孩子带到郑州长大,等等。不出预料,她坚决不同意,看我决意要走,竟然哭了起来。第二天,她找到她的姐姐和哥哥,让他们一起阻止我去郑州。那一晚,我用了很长时间给她做工作,而且我也哭了,说我去郑州是干正儿八经的工作,又不是胡毬跑,你怕什么!”最后妻子被说服了,同意了。他的哥哥也给我留了一条后路,说给我半年时间,能混成就在郑州干,如果混不成,回来后仍然可以到电业局上班。我表示感谢。

我去向王俊义等几个朋友告别,他们也表示反对,说我这个年纪已经失去了冒险创业的年龄,无法从头再来了。年轻人到了城市,即使连房子都租不起时,夜里也敢睡在大街上,咱们已经不敢了。一定要走,那就抱着去看看试试的心态,如果不行,早点回来,不要硬撑。这是朋友间的忠告,是肺腑之言,我心里非常感动。同时也觉得,远离西峡的朋友和同事们到举目无亲的郑州创业,肯定要失去一些亲情和友谊,心里恋恋不舍。

第二天早上,我向睡在床上但已经醒了的9岁的儿子告别,我说我要去郑州,是为了早日让他去郑州上学,我会很快把你和妈妈接去的,在家里要听妈妈的话!儿子没有说话,他似懂非懂,两眼怔怔地看着我,静静地听着,眼看着我走出卧室。妻子把我送到车站,她望着车窗里的我,满脸是泪,久久不愿意回去。这时候,我忽然明白,我们之间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。我当时就想,即使在郑州干得再好,也不会离开她,更不会离开自己的好儿子。

班车缓缓启动,离开西峡向北方的郑州驶去。9年的广电局生涯,从此结束了。这九年,我过得忙碌而踏实,没有浪费一点时间,没有辜负乔副局长的期待,我坚持看书写稿,在写作上取得了不小的长进,获得了更大的自信,有了更多的野心,死死纠缠了我很多年的自卑这个幽灵,一天天离我而去,这9年,为我走出县城、到省城已经全国闻名的《大河报》上班,打下了基础。

再见,西峡广电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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